动点杂物间

被流放的杂物间

【启红】飞留烟去

二月红谨启

 暌违日久,今冒昧致书。其一为日前堂会,尚希见宽降恕;其二愿聊表寸心,二爷惠鉴。

 辛未年至,日寇来侵,家河故园,未一免之。彼时尚幼,宗族离散,壮者皆不保其安虞,况吾羸孱茕茕。假以猎犬死,得兵甲埋其骨,土虚而洞见,幸遇三日大雨,乃说于困溺,安落潭州。

 故军征不却,列甲兵陈,报吾之志。然自古无无策可破敌者,无无谋可胜敌者。久慕公之鸿才,将子少言二三,止日军袭计,使吾斩其首,吾知君甚恶与之戏,望原宥是幸。

 前时偶得一钏,曰“二响环”,是宝玉之,今得之一,盖实谓镯。愿受此物,将意而已,若实不愿,乃留为纪,慎不还我。

 吾慕君已久,若得君之赐,幸甚。若不许,请勿复,吾尚欲求君。

 念念。

 匆比草就,不成文进。

 二月红哂笑不已,与信一起寄来的镯子,颜色通碧珠润,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宝物,白日戴于左腕之上,入夜便与此信置于枕底,只说有助安眠。

 战火纷飞,张启山与二月红相见不过一场平凡风月。

 无所事事的军官张大佛爷无所事事的跑去听戏,前排最中间的位置,举手投足一览无余,最是那眼目波转映出万千风景。

“滚。”

二月红一惯拒绝显赫财阀的方式,直白到没有手段,也不知这么得罪人怎得还能立足于此。

下面人殷勤的贴过来为张启山讲述着二月红的事迹,像是某某高官为了他一掷千金却被他扔进了河里,某某财大气粗的商贾为了他休了结发妻子他只说对那个女子甚好。

当张启山踯躅良久恭敬的在帘外恳请一睹风华,也不过是波澜不惊的清淡的嗓音传来一声

“不见。”

 张启山日日包场点名听二月红的戏,毫无忌讳的鼓掌声盖住锣鼓点的敲打,本该惹人厌烦,却因不再要求台下相见,又让二月红心生几分好感。

 照常去听戏的必经之路,原本车马川流的巷口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。

“就剩半里路我看是没戏了。”

“那丫头水灵赶快去看看。”

“卖青楼里的再水灵也得糟蹋。”

“糟蹋?这世道就没有清白的人。”

旁边的人闹哄哄的说着前面的事,欠钱还女儿,最常见的专权,不成文的规定。

张启山加快脚步赶着今天的场子听戏。还未绕过人群,吵嚷的听见似是有了转机。

“最后一步被买啦”

“那丫头命真好”

 每个人不过是拼命的想要在这个乱世活下去,但凡承蒙一丝垂怜,不过三生有幸。

 张启山急匆匆赶来听戏,却没能等到二月红,后排站着的听众窃窃透露出一点消息。

“那个名角儿,今天买了一个窑姐儿。”

“不过都是下三滥,谁能比谁干净?”

张启山没听下去,只是下令再不许那两人踏入戏楼,污言秽语自命清高,恐惊扰了这一片清净灵气。

 两人再相见在茶楼,二月红抿了一口茶,持茶杯的手不见放下,另一只手以扇抵窗看着楼外,张启山也不闻不问径直的坐在对面,顺着二月红的目光看下去,是一个正在挑选水粉首饰的婀娜女子。

“喜欢姑娘还是喜欢首饰?”

张启山突如其来的一问,二月红端茶杯的手微抖,显然是刚才入了神,脸上却神色无恙。

“佛爷说笑了。”

笑了的明明是二月红,笑的温和然未达眼底。

 二月红没有多余解释,后知后觉的张启山才知道那姑娘就是前些日子赎回来的丫头,外传的都是一段良人佳话。

 张启山很长时间没有来听戏,那个位置一直空着老板也不敢让别人坐去,二月红照常唱了最后一场,看着空空的位置有些许失落。

 后来开始有个人往二月红家里送东西,从把玩物件到各地糕点,不是什么昂贵东西,确是难得。二月红照常收了。

“也不换衣服,怕人不知道你从哪出来的?”

说罢便关了门。

 再后来丫头被二月红送出去念书,张启山第一次登门。

第一次登门为了让二月红去给日本人唱戏。二月红自是不愿。

“这事只有二爷你来做,也只能二爷你来做,只要你答应了,以后鄙人的命就是你的,生死悉听尊便。”

大概是这番话感动了二月红,或许只是二月红也有报效国家的赤诚忠心,为日本人唱了整整一夜,第二天回来嗓子都带了些沙哑。

“你?…那个……丫头?”

“丫头?前些日子说是找到了好人家,送她去读书她却去嫁人。”

二月红说起这事并没有语气里的不满,反而带有安心的叹气,眼角无法掩盖的开心。

张启山很合事宜的聊起过往,二月红只听不答,却眉眼弯弯,终是没开口提起茶楼那次,他本看的是在楼下徘徊的张启山,白手套戴好脱下,不知往复几次,顽童模样。

 谁还求在乱世遇到彼此相知,正巧那日他唱了崔莺莺,他喜欢西厢记。

只不过几番提笔,寄出的轻笺 “我愿”

只不过最终决绝,写满的一纸 “勿念”

只不过灰烬纠缠,掩于硝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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